岭南深山里，有一棵千年莞香树，树下有一群精灵仔女，他们咿咿呀呀地吟唱着一段以莞香为信物、穿越千年的爱情故事……这是粤剧《最是女儿香》中的故事情节。该剧将于今年7月在广州大剧院首演。
粤剧《最是女儿香》宣传海报（资料图片）
剧外，占地面积约3400亩的莞香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园（下简称“保护园”）内，沉寂多年的莞香又逢生机。保护园坐落于东莞市大岭山镇百花洞山脉，由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“莞香制作技艺”项目代表性传承人黄欧先生创办。莞香自唐代起成为贡品，百花洞一带曾是古代四大皇家香园之一。
“初建保护园时，这里还是荒山一片。”黄欧回忆道。如今，在绿水青山的环抱中，保护园内逐步构建起集莞香种植、加工、交易、科研、文旅于一体的产业链，再现莞香文化“惟香奇特”的千年神韵，更成为乡村振兴的强大引擎。
“一片万钱”的沉香珍品
莞香是沉香中的珍品，因产自广东东莞而得名，有着1800多年的悠久历史。因形成不易，香味独特，自古莞香就有“价与白金等”“一片万钱”之说。
东莞香农在长期的劳动实践、传承与改良中，总结出独特的天然结香方法和生产制作技艺。据黄欧介绍，从辨土、育苗到采香、合香，莞香制作工序多达30余道，时间跨度达十余年甚至几十年。
在一棵百年莞香母树前，黄欧指着树干上的一处切口说道：“莞香树本身没有香气，它的香气源于‘开香门’后形成的‘伤口’，这也是莞香制作技艺中的核心环节。”
黄欧正在检查莞香树的结香情况。
所谓“开香门”，是指每逢秋冬时节，香农们选用7年以上树龄的莞香树，以凿、锯、刀等工具在树干合适部位进行人为损伤，以利于益生真菌入侵、感染和繁殖，在“伤口”处凝结成香脂，这就是莞香的结香原理，“结香时间越长，香的品质就越高。”
采香的时间则是在每年农历小雪正日前后。香农们从莞香树上凿下含香脂的木块，再使用钩刀等工具加工成莞香，这个过程被称为“理香”。
在堆满莞香原料的工作室内，黄欧的弟子谭伟正专注地进行着“理香”工序。今年35岁的谭伟，从事莞香种植加工已有8年。他向记者展示了一块经过初步加工的巴掌大的莞香，纹理清晰、凹凸不平的木质表面整体呈黑褐色，凑近可以闻到一股古朴的香气。
“处理这样一块香，大约需要40分钟到1小时。在这个过程里，铲除的力度、角度甚至姿势的差异，都会影响莞香的品质，一不小心就可能造成损耗。这项工作需要很大的耐心和毅力。”谭伟说。
莞香制作工序之一窨香。（受访者供图）
莞香“种子”再度生根
莞香袅袅，衣袂翩跹。一位身穿典雅旗袍的香道师，正屏息静气端坐在木质桌椅前。桌上摆放着精致的香炉、香刀、香印、香压等器具。只见她动作轻柔地拿起香压，将香灰一点点压紧、压实，手法细腻而精准。眼前这位香道师便是黄欧的弟子、莞香文化博物馆馆长谢静兰。
谢静兰今年32岁，学习香道已有三年。谢静兰邀请记者品闻新出炉的莞香，并告诉记者：“所谓‘品香’，就是让人的心随着闻香慢下来、静下来，静而能生定，定而能生慧。与其它沉香种类相比，莞香更清淡优雅，就像东方人的性格偏向内敛一样。”
谢静兰进行香道表演。
在宋代，品香与斗茶、插花、挂画并称“四艺”，是怡情养性的“四般闲事”之一。不仅如此，莞香还为古代的东莞人带来了可观的经济收入。清代屈大均的《广东新语》曾言：“莞人多以香起家”，东莞“香市”与广州“花市”、廉州“珠市”、罗浮“药市”并称为广东“四大名市”，可见昔日莞香贸易之繁荣。
由于明清时期对莞香枯竭式采集等历史原因，莞香文化一度衰落。今年57岁的黄欧，祖辈世代都是东莞香农。8岁起，他跟随外婆学习莞香的种植与生产制作技艺。上世纪末，东莞的工厂大量涌现，黄欧目睹大量莞香树被肆意砍伐、丢弃在路边，这让他心中萌生了复兴莞香文化产业的念头。
“我对莞香有一种独特的情怀。”黄欧回忆说，当时他一度寻遍东莞各个镇村，“捡”回来300多棵百年莞香母树，将其移植到大岭山镇百花洞山脉。
1999年，黄欧在百花洞山脉处创建了占地200余亩的莞香种植园，用于开展莞香制作技艺生产性保护活动。发展至今，种植园已扩展至3400余亩的保护园，年产优质有机莞香超3吨，让莞香文化的“种子”再度生根发芽，焕发生机。
产业链升级“香”飘海外
2006年，黄欧创办广东尚正堂集团股份有限公司 (简称“尚正堂”)，涉及莞香种植、制作、科研、展览等多个领域，年均产值达1.5亿元。黄欧说：“我们还与周边的莞香种植户签订管理服务合同，向其传授技术、回购产品，同时承包山坡地带动农户增收。”
东莞市大岭山镇党委副书记邓小强告诉记者，近年来，大岭山镇以“莞香制作技艺” 为核心，通过产业创新、文化赋能、教育传承等多项举措，着力推动莞香产业发展，带动农户增收，不断擦亮莞香文化品牌，推动莞香文化从历史记忆转化为现代产业与生活方式的鲜活载体。乘着这一发展机遇，许多像黄欧这样的香农正经历一场“华丽转身”，投身于蓬勃发展的莞香文化产业。
莞香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园（受访者供图）
广东省非物质文化遗产（莞香制作技艺）代表性传承人汤锦华就是其中一位。他出生于东莞鸡翅岭村的一个莞香世家，从事莞香行业已有26年。
“这些年，明显感觉到莞香的热度越来越高，莞香产业也向数字化、科技化方向发展，比如目前大部分种植户及商家都以网络销售为主，借助抖音平台带货等，更快更好地将产品推广出去。”汤锦华说，由他创立的东莞市贡香居文化产业有限公司，目前旗下的线香、手串、精油等莞香产品远销海外，“目前我们很看好沙特阿拉伯、迪拜等中东地区市场。”
线香制作（受访者供图）
东莞市通缘沉香文化产业发展有限公司负责人叶健明，从事莞香产业16年，目前有300余亩的莞香种植基地。
在接受记者采访时，他感慨道：“莞香产业链确实全面升级了，由过去单一的线下香市交易，发展为线上线下融合的新格局。”叶健明正在基地内开创文旅融合的创新模式，“游客可以在我们的种植基地亲身体验采香、制香等非遗技艺，深度感受莞香文化的独特魅力。”
盘香制作（受访者供图）
黄欧也向记者表示，目前正在将保护园打造成“非遗+旅游”的传承保护基地。谭伟注意到，园内开展研学活动以来，人流量明显增多，许多年轻游客对莞香文化流露出浓厚的兴趣。
千百年来，莞香的缕缕馨香，润物细无声地熏陶着人们的心灵。如今，这缕芬芳穿越时空，在广东串联起集种植、加工、交易、文旅于一体的产业链，铺就一条充满希望与生机的乡村振兴道路。
采写：南方+记者 赵媛媛 杨逸
摄影：南方+记者 仇敏业（除署名外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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